讀這篇有感|《各種悲傷》

骨科醫生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,然後他問:「您是否想過,您的病症也許是心理因素造成的?」他問出這句話時,我的心和精神都跌落到在地上的褲子裡了——因為這個問法意味著我可能打不到止痛針。

「有,偶爾會這樣想。」我含糊地說。

「偶爾會這樣想。」骨科醫生重複道。他看我的眼神,好像我剛才說的是我並未每天刷兩次牙,而只是「偶爾刷刷」。

我知道,心理因素——尤其在受到刺激的時候——可以引發千奇百怪的問題。心理問題能在身體各處瞬間引起極其怪異的發炎症狀,它能擾亂心律,甚至讓心臟停止跳動,它能磨壞牙齒,使胃部潰瘍,損害腸道,堵塞鼻竇,遣成肌肉痙攣,以及讓頭髮變白。在受刺激的狀況下,心理因素要搞垮一個卑微的小膝蓋簡直是輕而易舉;在這一點上,我完全同意這位不太尋常的骨科醫生的看法。然而這位骨科醫生似乎認為,心理問題是可以在一次診療中就解決的。

「膝蓋有問題的人常常是因為難以順應生活潮流,而且他們對特定改變感到畏懼。」骨科醫生向我解釋。

「原來如此。」我說。我覺得這聽起來就像報紙上的星座運勢,就是那種所有人都適用的說法(「水瓶座的人:不該輕率做出職業選擇」,「天蠍座的人:小心道路交通!」)。是的,我有時確實難以順應生活潮流,是的,我也害怕特定改變,而且——很意外吧——我還害怕死亡呢。

醫生開始長篇大論地講心理健康和身體意識,我心裡卻轉著各種矛盾的想法。一方面我不想聽醫生講道理,所以已經在想像自己看完診後,是如何坐在沙發上,膝蓋上塗了一層厚厚藥膏,同時對朋友抱怨今天看骨科遇到一個談玄的怪醫生。但另一方面我也感到尷尬,因為我對心理健康和身體意識的事向來不在意,關心程度就跟我對職業運動不相上下。一方面,在醫生面前脫下身上穿的褲子已經是不得已,連心理的褲子都要脫下簡直強人所難。但另一方面,我如此強烈希望醫生只治療我的症狀就好,而不要看我整個人,這一點讓我感到慚愧,因為這正是人們經常詬病醫生的地方。

⋯⋯(餘下精彩文章如下)

——瑪麗安娜·萊基《各種悲傷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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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這篇文章真是深有共鳴,尤其是當醫生臉上出現「意味深長」的微笑。

可能是因為退圈了,因此在看待人身體的病症時,有了反思的距離,也檢討自己當年初初開始療癒時,犯下的自慢症。

我覺得,「適可而止」與「點到為止」是一門學問。個案如果還不到身體與心理是一體量衡的認知前,對他來說,止痛針會是最能寬慰他的。就算他有了認知,但也許那當下,他需要的就是那一針,而不是去連結膝蓋,去感受膝蓋想講的⋯⋯(見下圖)。

「時機」是走在療癒路上很重要的學習,恰如其分的點到為止,讓療癒的主動權回到個案自己;「課題分離」更是,誰才是那具粗身的主人得在心裡構建明晰。圈內的初犢具備的高度熱忱與想治好人的菩薩「心」是很珍貴的,但如果越過線,變成菩薩「病」,反而是給出療癒的人要去做的功課。

但無論如何,都是虔誠與學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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